首先要記住，我們是在談文學，文學包括內容和文風。我們的翻譯若不把內容和風格二者都表達出來，那就不算到家。意大利人戲言，"tradutore e traditore" 譯者即逆者。要做到忠實，不致背離正在翻譯的作品，我們就得用英文創(chuàng)作一個短篇或一部長篇，讀來同樣好懂，具有與中文原作相同或相當?shù)奈膶W特點。
　　內容。怎樣才能把內容傳達出來?一篇小說，我們總得先對內容理解透了才能翻譯。長篇的文學翻譯也好，短篇的文學翻譯也好，都是以文學創(chuàng)作的形式反映一個社會在某個歷史時期各種人之間的關系。因此，我們必須知道那個社會在那個時期有什么情況，政治上經(jīng)濟上有什么主要的矛盾，社會和文化的狀況又如何，敵對的勢力有哪些，各自有什么特點，什么風俗習慣?換句話說，我們得熟悉故事的歷史環(huán)境。
　　這是內容中的大的背景。不過我們還得了解，在我們這篇特定的小說里，各種人物在那個社會那個時期是什么樣的處境。 他們身居那種社會環(huán)境，如何受到影響?他們若可以左右環(huán)境， 又產(chǎn)生什么影響?他們參與一些事件，自己在思想感情上有什么 反應?彼此之間又如何?他們身臨各種特定的境遇，言行是否始終與人物的身份相吻合從他們的角度看是否合乎邏輯?他們是否具有典型性，可代表那個社會的蕓蕓眾生，還是與眾不同，我行我素?我們在分析作品、動手翻譯的時候，對這些問題都要心中有數(shù)。
　　小說翻譯，切記不可逐字直譯，而是要用英語把我們的中文意思傳達出來。大家想必聽說過，一位年輕的譯員就因為過 于直譯而出了紕漏。一次宴會，有位外賓對主人說，你的夫人很漂亮。主人回答，哪里，哪里。譯員把這話翻成，哪兒，哪兒?("Where, where?")外賓好奇怪。我剛才說他的夫人很漂亮，他怎么說‘哪兒?哪兒’?譯員把外賓的話重譯一遍。不見得，不見得，’，主人客氣一番。譯文成了你看不見，你看不見!" ("You can’t see, you can’t see!")
　　可見逐字直譯能造成多大的失誤，有多大的危害!
　　不過，說正經(jīng)的，直譯固然要避免，也不可轉到另一個極 端，無所顧忌的隨意處理原文，譯者能有多大的余地呢?照我看，不僅可以改變一句話里的詞序，也可以改變一段話里的句序。同時，如果作者寫的是復雜的長句，不要截成英文短句，反 之亦然。不時可以插進句子把話說明:這是一語雙關，那是專門 術語。如果原文重復太多，羅里羅唆，我以為可以允許壓縮。這些做法對形式會稍有改動，不致改動根本的內容，有助于外國讀 者更加清楚的理解原意。 風格?；蛘哒f文采，要比小說的梗概更難傳達。譯者除了要 透徹了解歷史和文化的背景、人物的個性和特性、人物生存的自 然環(huán)境，還得同樣透徹地熟悉外國的對等詞語或不如說外國 最接近原意的近似詞語。我們小說里的人物是中國人，不可把他 們變成英美人。只是在我們的英語翻譯中，他們說的是英語那英 語還必須與人物在生活中的身分相吻合。我們心里要有數(shù)，在中 文原作里的這個人物有沒有受過教育，是老派還是新派，風風火 火還是平平淡淡，等等，要根據(jù)這些寫出英文的對白來。 對描述性的段落也是如此英語要近似中文原文的風采， 或文或俗，或莊或諧，切不可二者混為一體。
　　以上所說，當然說不上規(guī)則。只是對小說的幾點看法。